《起风了》
第四十二章 摊牌
周二早上，医院体检的人并不算多，陈智霆看着手上那一长条需要体检的项目，不免微微蹙眉。
按着提示牌找到了抽血的地方，小护士估计是第一天实习，扎了三针都没扎进血管，有些不知所措，“对、对不起，要不我找别人来吧。”
陈智霆看了眼自己的胳膊，已经是淤青一片，他倒也没有生气，“没事，我不赶时间。”
“不是，我是怕你…”
“没事的。”陈智霆看向别处，尽量不给她施加压力。
小护士做了几次深呼吸，像是下定多大决心一般，低头更仔细的找血管，终于，第四次成功了，她很激动的看向陈智霆，陈智霆也回了她一个微笑。
一次性抽了六管血，陈智霆刚起身没走两步就觉得有点头晕，只好扶着墙闭上眼睛先缓缓。
“你没事吧？”
耳边突然传来了陌生的男声，陈智霆睁开眼睛就看见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，对方还戴着口罩，仅露出两只充满诧异的眼睛。
见陈智霆半天不应答，男子的眼神停在了他手中体检单上，关切的问：“贫血吗？”
“有点。”
“你看着就太瘦了，来！”男子拿过陈智霆的体检单，从外衣口袋掏出一支笔，在上面打着勾，“你先把这几个空腹的项目做完，然后去吃个早饭再做剩下的，食堂就在二楼最里面。”
“好的，谢谢。”
“不客气不客气！不过，你真的不认识我吗？”
陈智霆努力回想了一下，确认今天是第一次见面，“不认识。”
“哈哈哈是吧？我也觉得这搭讪的方式太老套。”
礼貌告别后，陈智霆去了彩超室，身后的医生默默把口罩摘了，眼神含笑的一直望着他离去的背影，直至他进了房间。
一上午体检完所有项目，临行时，前台护士给了个宣传单，说电子版的报告五个工作日通过公众号查，纸质版邮寄需要十个工作日。
出了医院大门，本想打车回研究所，刚拿出手机，便看到周浩德发来的信息，上次让他查的事情有结果了，即使早有准备，但看到“陈堂生”三个字时，心还是一沉。
只觉得胸口好闷，想散散心，一个人沿着路边漫无目的的走着，虽是晴天，但太阳照在身上仍旧觉得冷，刺骨的冷。
“嘿！”一辆黄色跑车停在路口，驾驶座戴墨镜的男子惊喜的问道：“这么巧！你去哪儿？”
陈智霆盯着他看了一会儿，对方可能察觉到了什么，随即把墨镜移到头顶，用手挡住下半张脸，“我啊，刚才在医院见过的。”
原来是体检时遇到的那个戴口罩的医生，换了一身便装，恍若两人。
“我回单位。”陈智霆回答。
“回单位你怎么走到这来了？我还以为认错人了呢。”
陈智霆这才仔细确认了一下四周，完全陌生的地方，不知不觉竟走了这么远。
“我送你啊！”
“不用了，我打车。”一面之缘，不想劳烦。
“上来吧，这附近车很难打的！”
“真不用了。”
“哎呀上来吧，就当交个朋友嘛！”
上车后，医生探过身帮陈智霆系了安全带，见陈智霆本能的将身体后倾，他也只是笑笑，毫不在意，但他发现陈智霆身上有股淡淡的药水味，格外好闻。
“是叫…陈智霆？”医生假装不确定的问了句。
“嗯。”
“我知道你的名字，难道你不惊讶吗？”
“可能是体检单吧。”
“哈哈你真聪明，不过我也算是过目不忘了吧，毕竟只是随意瞥见的。”医生转头看了一眼陈智霆，见他好像心不在焉的，并没有在听。
“嘿！”他腾出一只手在陈智霆眼前晃了晃，“想什么呢？这么入迷～”
陈智霆回神，“没什么。”
“对了，还没自我介绍呢，我叫韩星亮。”韩星亮刻意加重了自己的名字，说完还不忘偷瞄陈智霆的表情，发现他毫无反应，看来是真的不认识自己。
“你好。”
“emmmmm精简哈哈哈。”韩星亮尴尬的笑了笑，然后下巴往导航那里抬了抬，“你把单位地址输一下。”
其实他对陈智霆的了解大多来自陈瑞书，他只知道陈瑞书的喜怒哀乐全取决于这个人。很想认识一下，看看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。
陈智霆如预期一般少语，基本问一句，他答一句，估计有心事，大部分是答非所问的，到后来，韩星亮也识趣的不再问。
下车时，陈智霆轻声说了句“谢谢”便头也不回的进了研究所。
或许是出于对这个人的好奇，韩星亮没准备把今天遇到陈智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，包括陈瑞书。
农历腊月二十八，还有两天就过年了，大街小巷通通被喜庆的红色笼罩着，家家户户张灯结彩，为迎接新年做准备。
陈瑞书打赌输了，答应替陈念之置办年货，所以大清早的就接到这位小祖宗的夺命连环call，让他赶紧来兑现承诺。
“爸爸爸爸，我要吃这个！”超市里，陈念之抱着一桶麦丽素从人群中挤了出来，好在她个子小，挤起来也不费劲。
陈智霆笑着从她怀中接过零食，顺手往陈瑞书面前早已堆成山的购物车里放。
“吃多了当心蛀牙。”陈瑞书边打哈欠，边嘀咕着。
“才不会～我每天晚上睡觉前都有好好刷牙。”陈念之说的一脸得意，然后继续去血拼了。而张望刚挤出来，还没顾上说话，见状只得又重新钻进人群。
“跟紧点，别丢了！”陈瑞书在他身后喊了一声，罢了懒散的将半个身子压在购物车的扶手上，“唉，今年过年好无聊…”
陈智霆问：“怎么了？”
“都不能和你一起。”
“以前也没一起啊。”
“那怎么能一样啊…”陈瑞书佯装生气，要不是周围人太多，他真想小小“惩罚”一下这个人，“就不能提前回来吗？一定要待到初七？”
“是啊。”陈智霆一边应着，一边挑着橙子。突然，他停下手中动作，回头看着陈瑞书，“你会包饺子吗？”
“会啊，怎么了？”
“以后你教教我吧。”想到往年给小家伙包的那些像馄饨一样的饺子，还真有些拿不出手。
陈瑞书一听来劲了，撑起身体一脸坏笑的说：“行啊，那我可要收‘学费’了～”
农历大年三十，这一天在期盼中来临了。
从早上睁眼，陈智霆就没闲着，又是帮忙打扫卫生，又是帮忙洗菜摘菜，可他不觉得累，很久没和家人一起过年了。
今年是个热闹年，在奶奶家过，基本所有亲戚都来了。
比他更开心的该属陈念之，第一次在国内过年，对一切都新奇的不得了，小嘴更是一刻都停不下来。
晚上吃年夜饭时，小家伙收了不少红包，刚一松碗就跑去和邻居小朋友炫耀去了。陈智霆只叮嘱她早些回来休息，就去厨房打下手。
谁知前脚刚迈进去，后脚就被婶婶她们赶了出来，并给他塞了一盘切好的水果。既然帮不上忙，陈智霆便将水果端到客厅，坐在沙发上和大家一起看春晚，偶尔聊聊近况。
静下来后，陈智霆心里总觉得少了什么，也许是心电感应，就在此时，电话来了。
“陈智霆，你快到窗户边上来！”陈瑞书声音轻快，可以听的出来他很兴奋。
陈智霆依言走到窗边，拉开窗帘向下望去，只见地上用红色蜡烛拼了个爱心，而陈瑞书站在爱心中间正向他招手。
“好看吗？”
“土！”陈智霆不假思索地说道。
“不土！好看！”陈瑞书委屈吧啦的说：“风太大了，蜡烛一直被吹灭，我反复点了好几次呢。”
距离太远，又加上晚上光线昏暗，陈瑞书看不清窗边人的表情。那个人正无声的笑着，没错，即使土，他也喜欢，口是心非而已。
很久没有觉得春节是一个重要的节日了，刚去国外那几年最怕过年，甚至害怕所有与团圆相关的节。后来有了念之，小家伙喜欢热闹，也给陈智霆的生活增添了许多欢乐，所以他很感激宋之瑶。
再到现在，到这一刻，楼下的人傻傻的对着他笑，言语间都能感受到他的快乐，以及他带给自己的幸福。
“念之睡了吗？”
“睡了，和邻居家的孩子疯了一天。”
“那奶奶呢？身体还好吗？”
奶奶做过心脏搭桥手术，陈智霆也是才知道。据说他出国没多久，奶奶就病倒了，但家里人一直瞒着他，直到前段时间奶奶犯心绞痛，才向他说明。
“好些了，下午陪她去公园转了一圈。”
“嗯，是要多晒晒太阳，保持心情愉悦，你回来她肯定很开心，你应该多在她面前晃悠晃悠哈哈哈～”陈瑞书开玩笑的说，可是突然又笑不出来了，“我也好想让你在我面前晃悠，好想见你。”
“家里还有亲戚，不太方便。”
陈瑞书深深叹了口气，尽是无奈：“可是我好想你，我们什么时候才能一起过年，想和你一起吃年夜饭，一起守岁，一起放烟花。等不及想天天见到你！”
“过完年吧。”
“你说的啊！不许反悔，我可都记着了！”
“嗯，我说的。”
可事实并非如此，一过完年，仿佛所有人都变得忙碌起来。
研究所年后接了一个新的研发项目，陈智霆经常要加班到很晚，偶尔休息还要陪奶奶去医院做检查，奶奶生病他已经很自责了，不想再错过任何她需要自己的时候。
陈瑞书也一样，年前谈了很久的公司收购有进展了，每天除了实地考察，还有各种开不完的会。
至于张望，或许是最轻松的吧，他现在成了陈念之的专职“保姆”，每天准时的接送，周末还她带出去玩。反正公费旅游，他巴不得天天如此。
每个人都在自己的轨道中忙的不可开交，也许这才是生活该有的样子。
年三十那天晚上陈瑞书并没有在家过年，因为他没有办法把陈念之带回去，料想到父母那边肯定不好说，所以索性他也不回去了。
可陈堂生毕竟纵横商业这么多年，疑心病很重。即使平日里宠陈念之，但若这孩子不是陈家的，那再喜欢也无用。
其实陈堂生早就怀疑过，虽说这孩子在性格方面和陈瑞书是挺像，但五官竟没有一点相似之处。要说完全长得像妈妈，未免有些牵强。再加上过年的事，陈堂生觉得有必要再调查一下。
陈瑞书是在凌晨三点接到家里电话的，张凤英没有多说什么，只让立马回家。
刚进院子，就看到书房的灯是亮着的，陈瑞书本能握紧了拳头，直觉告诉他前方会是一场“硬仗”。
果然，一进书房就看到陈堂生和张凤英两人表情严肃，一语不发，张凤英更是不停看陈堂生的眼色。
“怎么了？想我了呀，大半夜的不睡觉，这么着急找我回来。”陈瑞书试图缓解一下这紧张的气氛。
可能是陈瑞书的态度直接点燃了陈堂生的怒火，他直接将亲子鉴定报告扔在桌子上，“你给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！”
报告滑行到陈瑞书的手边，他只一眼便心知肚明，收起脸上的笑容，“您不是都知道了。”
没什么好解释的，也着实没有必要，毕竟结果都摆在那儿了。
“你还真是翅膀硬了！我年纪是大了，但还没糊涂到这一步！这么大的事情，我要是不查，你准备瞒到什么时候？”
起初陈堂生让人暗自调查的目的不是怀疑陈瑞书，而是怕自己儿子被骗，可谁曾想，这件事情的主导者就他。
“这孩子是不是陈智霆的？”
陈瑞书不否认。
“很好，很好…我把你养这么大，你却一心替别人养孩子。”
陈瑞书不开心了，他辩解道：“他不是别人，再说我自有分寸。”
“分寸？我看你是被那个人把魂都勾走了！”
“是啊书书。”张凤英见缝插针的说：“这人当初区区两百万就可以弃你而去，这爱情未免也太廉价了吧！而且他已经走了那么久，现在为何突然回来，你有没有想过原因？我看他无非就是钱花完了，就是赖上你了…”
听到这，陈瑞书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，“有些事情，我想你们可能误会了。是您儿子我缠着人家，是我死皮赖脸，是我不愿放手，是我…”
“啪——”
一记响亮的耳光，在场的三个人都愣住了。
张凤英第一个反应过来，她揉着陈瑞书通红的脸颊，压低声音对陈堂生说：“行了，说了好好教育，怎么又打起来了！”
“好好教育？！你看他眼里还有我们吗？简直鬼迷心窍了！”
既然已经撕破脸，那干脆把话一次性说到位，陈瑞书双目充血，但目光却无比坚定，“陈智霆，这人是我的心尖肉，我的命，这么多年了，为什么你们还是不停地挑战我的底线？”
他直起身子，声音冰冷的继续说：“至于传宗接代的事，我会和他商量，如果他愿意，那就找代孕；如果他不愿意，那就只有念之。”
陈堂生被气的血压飙升，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儿子会这么跟他说话。他觉得双腿发软，踉跄着后退了几步险些摔倒，好在张凤英眼疾手快上前扶住了他。
“哼”，陈堂生冷笑，他觉得心寒，“好啊！好！你是长大了，我管不住你了！很好！你走吧，我现在不想见到你。”
陈瑞书也未做停留，虽然担心父母身体，但这件事情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，他不会做让步，他必须和陈智霆站在一边。
从前如此，现在也一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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元旦前更，好在没有食言。
不觉间这篇文已经更了这么久，是我始料不及的，也谢谢大家这一年的抬爱，倍感荣幸。（用词像个小老太太😂
新年在即，愿大家年年有余，岁岁平安，新年胜旧年。
久别的碎碎念，以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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